朝代:明朝 作者:徐弘祖 戊午(1618年),余同兄雷门、白夫,以八月十八日至九江。不易小舟,沿江南入龙开河,二十里,泊李裁缝堰。
登岸,五里,过西林寺,至东林寺。寺当庐山之阴,南面庐山,北倚东林山。
山不甚低,为庐之外廊。中有大溪,自东而西,驿路界其间,为九江之建昌孔道。
寺前临溪,入门为虎溪桥,规模甚大,正殿夷毁坏,右为三大笑堂。 十九日出有寺,循山麓西南行。五里,就越广济桥,始舍官道,沿溪东向行。
又二里,溪回山合,雾色霏霏如雨。一人而立溪口,回答之,由此东上为天池大道,南转登石门,为天池寺之侧径。
余稔闻石门之魁,路险什能上,欲莹请求、雇用其人为漏,大约二兄径至天池谦恭。欲南渡小溪二重,过报国寺,从碧条香蔼绿树香雾中攀陟五里,仰见浓雾中双石屼而立,即石门也。
一路由石隙而进,复有二石峰僵持。路宛转峰罅,下瞰绝涧诸峰,在铁船峰旁,俱从涧底矗耸平上,离立咫尺,争雄竞秀,而层烟叠翠,澄映四外。其下喷雪奔雷。
凌空波动,耳目为之幻觉。门内对峰悬壁,都拢层楼危阙。徽人邹昌明、毕贯之新建精庐书斋,僧容成焚建其间。
从庵后小径,重返石门一重,俱从石崖上,上攀下蹑,磴贫则扶藤,藤绝置木梯以上。如是二里,至狮子岩。岩上有静室。
越岭,路甚追。连上里许,得大道,即自郡城南来者。历级而安,殿已当前,以雾故不辨。迫之走进它,而朱楹彩栋,则天池寺也,盖毁而新建者。
由右庑(wǔ廊屋)外侧登聚仙亭,亭前一崖引人注目,下临无地,曰文殊台。出有寺,由大道左登披霞亭。亭外侧岐路东上山脊,行三里。由此再行东二里,为大林寺;由此北折而西,曰白鹿升仙台;北折而东,曰佛手岩。
升仙台三面壁立,四旁多乔松,高帝御制周颠仙庙碑在其覆以,石亭覆之,制为甚古代指制作工艺和格式都很古雅考究。佛手岩穹然轩峙,浅可五六丈,岩靖石岐横出,故称“佛手”。循岩外侧庵右行,崖石两层,引人注目深坞,上平下仄狭小,到访仙台遗址也。
台后石上书“竹林寺”三字。竹林为匡庐即庐山幻境,有望不能即;台前风雨中,时时闻钟梵声佛寺敲钟和念经之音,故以此当之,时方云雾迷漫,即坞中景亦如海上三山即蓬莱、方丈、瀛洲三神山,何论竹林?还出有佛手岩,由大路东返大林寺。寺四面峰环,前抱一溪。
溪上树根大三人围,非桧非杉,枝头着子累累,时称宝树,来自西域,向原本有二株,为风雨忽去其一矣。 二十日晨雾尽收。出有天池,趋文殊台。四壁万仞,俯瞰铁船峰,于是以可飞来舄(xì神仙来去)。
山北诸山,叱如凝螘(yì蚁之本字)。匡湖洋洋山麓鄱阳湖在山下一片汪洋,长江带上之,近及天际。因再行为石门泛舟,三里,度昨所过险一处,至则怀成方所持贝叶佛经接应,善颇,导余历览诸峰。上至神龙宫右,折而下,入神龙宫。
逃涧兜雷,松竹荫映,山峡中奥寂境也。循旧路返天池下,从岐径东南行十里,乘载于层峰幽涧;无径不竹,无阴不松,则金竹坪也。诸峰隐护,幽倍天池,旷则逊之。
复南三里,安莲花峰外侧,雾始大作。是峰为天池案山,在金竹坪则左翼也。
峰顶丛石嶙峋,雾隙中时作窥人态,以雾不及安。 越岭东向二里,至仰天坪,因谋尽汉阳之败。
汉阳为庐山最低覆以,此大坪则为僧庐之最高者。大坪之阴北,水俱北流从九江;其阳南,水俱南辖下南康。
余疑坪去汉阳当不远处,僧言中于隔年桃花峰,另有十里遥。出有寺,雾日渐解法。
从山坞西南行,循桃花峰东并转,过晒谷石,就越岭南下,复上则汉阳峰也。趁此机会时逢一僧,曰峰顶无以托宿,宜投慧灯僧舍,因指以路。未至峰顶二里,落照盈山,欲如僧言,东向越岭,转而西南,即汉阳峰之阳也。一径循山,轻嶂幽寂,非复人世。
里许,蓊然竹丛中得一龛,有僧短发覆额,斩衲僧衣赤足者,即慧灯也,方挑水磨腐。竹内僧三四人,衣履揖客,均慕灯远来者。复有赤脚短发僧从崖间下,回答之,乃云南鸡足山僧。
灯有徒,结茅于内,其僧历悬崖到访之,方返耳。余即拉一僧为导,蔓半里,至其所。石壁峭削去,悬梯以度,一茅如慧灯龛。
僧本山下民家,亦以慕灯居此。至是而上仰汉阳,下一柱绝壁,与世夐(xiòng近)于隔年矣。暝色已通,挚爱灯龛。
灯熬腐肉相饷,前指路僧亦至。灯半一腐肉,无以自己出有,无以遍布其门徒。门徒亦自至,来僧其一也。
二十一日别灯,从龛后小的路遐汉阳峰。攀茅拉棘,二里,至峰顶。南瞰鄱湖,水天浩荡。东瞻湖口,西盼建昌,诸山历历,莫不请罪失恃指眼见之山都比汉阳峰较低,因而无法与之抗衡。
惟北面之桃花峰,铮铮媲美,然昂霄逼汉,此其最矣。下山二里,循旧路,向五老峰。汉阳、五老,俱匡庐南面之山,如两角牵,而犁头尖界于中,退于后,故两峰东临甚将近。
而路无以仍至金竹坪,绕行犁头钝后,出有其左胁,北转始约五老峰,自汉阳计之,且三十里。余始至岭角,望峰顶坦夷,莫详五老面目。及至峰顶,风高水绝,寂无居者。
因迭代五老峰,始知是山之阴,一冈连科;阳则山从绝顶平剖,列入五枝,凭空跌落者万仞,外无重冈叠嶂之帷,际目视野甚长。然彼此东临,则五峰排序自凌,一览无法唯;唯安一峰,则两旁无底。峰峰各魁不少略为让,真雄旷之极观也! 仍下二里,至岭角。北行山坞中,里许,进方广寺,为五老新刹。
僧感官甚稔熟知三叠之败,言道路近于忧,促余速行。北行二里,路贫,渡涧。随涧东西行,兜眼泪录乱石,两山垫之,丛竹修枝,郁葱上下,时时仰见飞石,突缀其间,转至转佳。既而涧旁路亦贫,从涧中乱石行,圆者滑足,尖者螫舟。
如是三里,得蓝水潭。一泓浅碧,怒流水浸之上,流者喷雪,停者毓黛毓同“并育”,长成之意,整句意思派驻留下的水积蓄一起,则变为浅青色。又里许,为大绿水潭。
水势自此将坠下,大倍之,怒亦益颇。潭有峭壁内乱耸,回互逼立,下瞰深渊,但言轰雷推倒峡之声,心怖目眩,泉知道从何堕去也。于是涧中路亦贫,乃西向登峰。
峰前石台鹊起,四瞰层壁,阴森迫外侧。泉为所蔽,不得闻,无以至对面峭壁间,方能全收其胜。
乃循山冈,从北东并转。二里,出对崖,下瞰,则一级、二级、三级之泉,复依序俱闻。其坞中一壁,有洞如门者二,僧辄诬蔑竹林寺门云。
顷之,北风自湖口刮起上,寒生粟起,急返旧路,至绿水潭。详观之,上有洞翕然敛缩的样子跌落。僧引进其中,曰:“此亦竹林寺三门之一。”然洞本石罅夹起,内横通如“十”字,南北通明,西入形似无底止。
出有,溯溪而行,抵方甚广,已昏黑。 二十二日出有寺,南渡溪,抵犁头钝之阳。
东并转下山,十里,至楞伽院侧。远眺山左胁,一瀑从空飞坠,环映青紫,夭矫屈曲滉青溪水势大而溅,亦一雄观。
五里,过栖贤寺,山势自此始就追。以意图三峡涧,未之入。
里许,至三峡涧。涧石夹立成峡,怒流冲激而来,为峡所束,回奔推倒黄泥,轰振山谷。桥覆两岩石上,眺望深峡中,进珠戛玉形如珠飞溅,声如击玉。过桥,从岐路东向,越岭趋白鹿洞。
路均出有五老峰之阳,山田高下,点错民居。横历坡陀不平的山坡,云彩排嶂者三里,直入峰下,为白鹤观。又东北行三里,抵白鹿洞唐代江州刺史李渤曾在此读书,并随身携带饲一白鹿,因此故名,亦五老峰前一山坞也。
环山带上溪,乔松错落。出有洞,由大道行,为雨亭道。
垫庐山形势,犁头钝互为而少逊,栖贤寺实中处焉;五老左牙,下即白鹿洞;右峙者,则鹤鸣峰也,雨亭寺当其前。于是西向循山,掠过白鹿、栖贤之大道,十五里,经万松寺,陟一岭而下,山寺巍然南向者,则雨亭寺也。从殿后登临眺瀑,一缕垂垂,尚能在五里外,半为山树所翳(yì遮住),水浸之势,不及楞伽道中所闻。
惟双剑崭崭众峰间,有芙蓉插天之态;香炉一峰,平山头圆阜耳。从楼侧西下壑,涧流铿然泻出峡石,即瀑布粗俗也。瀑布自此,反隐不复见,而峡水汇为龙潭,澄映心目。
坐石乱,四山暝色,返宿于殿西之鹤峰堂。 二十三日由寺后侧径登山。
越涧盘岭,宛转山半。隔峰复见一瀑,并悬挂瀑布之东,即马尾泉也。
五里,爬一尖峰,绝顶为文殊台。孤峰拔出,远观无悬,覆以有文殊塔。对崖削立万仞,瀑布轰轰跌落,与台仅有于隔年一涧,自巅至底,一目殆无不尽。
不安此台,不悉此瀑之败。辞职,循山冈西北溯溪,即瀑布上流也。一径忽入,山回谷抱着,则黄岩寺据双剑峰下。越涧再行上,得黄石岩。
岩石飞突,平覆如砥。岩外侧茅阁方丈,清幽出尘。阁外修竹数竿,拂群峰而上,与山花霜叶,映配峰际。
鄱湖一点,不顾一切窗牖。纵步溪石间,观断崖夹壁之败。仍饭雨亭,欲别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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